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朱锋分析指出,特朗普执政百日来,政策引发的乱象和争议前所未有。从百日的表现来看,特朗普执政团队的风格有以下三个特点:第一,执政团队的运作是一边倒地以特朗普为中心,以他的观念、个人权威、信誉为首要标准;第二,多数高层官员缺乏长期从政或专业领域深耕背景,导致决策失误频发、政策执行漏洞明显;第三,特朗普的政策总体上围绕“商人实用主义”和“美国利益中心主义”两种思想,但具体会根据谈判进展与市场反应灵活调整政策。
朱锋还分析,总体而言,虽然特朗普“百日新政”造成了大量混乱,但从特朗普的角度来看是相对成功的,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:第一,在美国三权分立体制下,特朗普不仅未被有效制衡,反而强化了其个人权威,民主党表现疲软,缺乏有力质疑与监督,导致特朗普政策推行更具独断性和持续性;第二,虽然特朗普的政策常被批评为混乱、摇摆不定,但由于缺乏有效的政治对抗力量,他的政策不仅得以延续,还可能“达到新的高度”;第三,特朗普展现出“商人式”的灵活应变能力,例如在关税政策上迅速调整,与英国达成协议,体现出一种强硬而现实可行的外交经济策略。
“不能只看到特朗普一百天里的乱,还要看到特朗普的确是在往前走。”朱锋强调。
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金灿荣表示,尽管特朗普在前一百天里行政令与裁员等举措频繁引发争议,但多数目标尚未实现,进度远落后于特朗普的设想。金灿荣强调,检验特朗普未来政策是否持续的最重要时刻,其实是在2026年中期选举后是否能够维持如今的权力格局,否则国内外多重阻力将使特朗普的种种政策难以为继。
在中美博弈方面,金灿荣表示,中国应对美国的新变化,根本上要采取内外兼修的方式。在外交上可强化与俄罗斯及周边国家协同,推动“一带一路”合作,以化解美国“交易式霸权”带来的不确定性;在内政方面,最重要的还是做好自己的事,尤其是做大做强中国经济国内大循环,提振内需。
“中国的现代化发展搞到今天综合实力相当强,这个我们不用怕美国,美国想整我们,但是他家里事多,他不可能全心全意百分百整我们,所以我们自己实力不错,美国又只能有限度地投入。”金灿荣强调。
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、《当代美国评论》编辑部主任刘卫东表示,特朗普的“百日新政”总体上有以下四个特点:比第一任更加激进,大规模以行政令撼动既有制度;内政优先,兼顾外交;目标坚定、手段多变;只破不立,政策连贯性与长远策略尚未显现,不确定性十分高。
刘卫东分析,具体到对华政策上,一切决策都以特朗普为中心,特朗普发挥了主导作用,同时各部门各自为政,在对华政策上尚未形成一个系统性的方案或战略。此外,特朗普团队的决策碎片化,易冲动,缺乏宏观上的大战略,幕僚圈以民粹派和极端派占优,传统硅谷精英代表的科技派影响力下降。特朗普还尤其偏好首脑外交的“面子”与媒体表现,同时依旧秉持“交易优先”思维,愿与中国谈判互利,因此在对抗之外仍留有谈判空间。刘卫东还强调,由于美国国内缺乏有效制衡机制,特朗普这种强势、个人化且好“快打快收”的对华模式,恐怕短期内难以改变。
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高级研究员黄严忠分析表示,特朗普现象并非偶然,而是深植于美国政党分裂与社会不满的土壤。而且,其“只争朝夕”的执政方式与对个人忠诚的极端强调,带来决策效率的同时,也加剧了政策的任性与对立。
黄严忠还说,特朗普对团队成员对其保持高度的个人忠诚的要求,也引发了许多恶果,尤其是在对华政策团队遭到“清洗”后,美国政府对华决策中传统上都会发挥作用的专业“中国通”,在今天出现了事实上的缺位,导致特朗普的对华政策缺乏稳定性和科学性,变得更加随意,甚至更容易变得偏激。
中国人民大学全球治理与发展研究院院长周琪认为,特朗普2.0的开端,也预示了美国未来的整体走向。“目前特朗普的政策效果还远未显露出来,中美之间的贸易僵局尚未打开,其他国家还在屈从和力争两者之间举棋不定。”
周琪分析指,在美国亲手拆解自己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建立的国际秩序之后,美国甚至整个世界将发生难以估量的变化。可以预料的是,许多国家尤其是欧洲国家,将会重新认识美国,对美国的战略信任将进一步下降。与此同时,美国的盟友开始担心,如果美国继续沿着特朗普现在的路线走下去,美国不仅不会再度伟大,还会导致它的影响力、合法性等出现无可挽回的下降。
“我们不能指望没有了特朗普美国就会恢复常态,这是因为特朗普正是当今极化的美国政治孕育出来的,让美国再次伟大的口号,迎合了美国国内涌现的大量民族主义者,美国领导者因中国的快速成长而产生了危机感。现在正在通过对国家安全概念的泛化来夺回美国的竞争优势,保住美国全球霸主的地位。”周琪说。
美国西东大学和平与冲突研究中心主任汪铮在发言中说,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发生的“名场面”,如特朗普在白宫与泽连斯基会晤、万斯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的演讲等,充分显示特朗普新任期下的美国已不再自视为“西方文明盟主”,而是按商业交易的逻辑以及“美国利益优先”的思路制定对外政策。
“那么现在,特朗普的头一百天里,我们看到了美国身份上的变化,就是从一个全球化的美国,变成一个唯利是图、斤斤计较的国家”。汪铮强调,过去的一百天只是开始,中国和其他国家都不得不进行战略上的“重新匹配”,努力应对一个特朗普下的“新美国”,而未来究竟是战略机遇,还是新的不稳定因素,可能还需要进一步观察。
针对中美关系出现的一些新局面,美国克里斯多夫纽波特大学副教授孙太一在发言中分析称,中美目前已经逐步形成了从贸易到技术领域的全面竞争。当前来看,贸易施压是特朗普对华政策的一个主要特色,而近期中美在瑞士日内瓦进行贸易谈判,美国精英界的普遍认知是,这主要是为接下来的谈判进行铺垫和准备,不过大家也都认识到,能够接触已经是非常好的了。另外,特朗普政府目前尚未形成系统性的对华战略,未来会如何行动,还需要进一步观察。
作者丨陈淼松
排版丨李烁
编辑丨郭永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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